與 癌 結 緣 / 馮清春
好友相見,常誇我氣色好、精神佳,動作俐落,沒有老態龍鐘的樣子,我總是以外強中乾來回應。這是實答,並非虛語,一把年紀了,身體那能沒有三災兩難?箇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表面當然是看不出來的。
前年七月,內人因肺腺癌離我而去,忍淚含悲,哀痛逾恆。不出兩月,忽感心臟不適,稍為活動,胸悶氣喘,自知心臟出了問題,雖經治療未見療效,後由曾貴海醫師推荐到高雄長庚醫院心臟內科看吳炯仁醫師。他看了我帶去的心臟斷層掃瞄,告知冠狀動脈阻塞多處,情況非輕,應即住院做心臟支架手術。否則下週將有寒流來襲,以我的病情,恐難過關。我乖乖聽命,辦了住院手續。翌日中午,吳醫師安排我做心臟支架手術。原計畫先做四支,解決較嚴重的阻塞處。不意助理醫師為我做了局部麻醉後,等了半天,吳醫師還是未出現在手術室。原來他在急救某位患者,因而躭誤了時間。剩下時間不多,就只做了兩支,總算渡過了寒流的難關。翌年再做了兩次各三支,共八支支架,把病情穩定下來。前後花費六、七十萬元。女兒開玩笑的對我說,我的心臟內放著一台TOYOTA,叫我要努力呼吸,關懷之情溢於言表。我想金錢雖然買不到健康,但暫時解救的作用是有的,感謝現代醫學科技之賜。
談到我與癌症結緣,要追溯到十餘年前。二○○一年夏,我在屏東河南診所做例行老人健檢。邱鳳亭醫師告知有自費的攝護腺癌篩檢,問我要不要做,我隨口答應了。約三天後,邱醫師看了檢驗報告,急電告知PSA〔攝護腺特異抗原指數〕高達三十二,宜速做進一步檢查。經李芳斌醫師,切片檢驗證實是腫瘤。初聞報告頗為震駭,因過去對自己的健康太有自信,連做夢都沒有想到此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理智的告訴自己,事已至此,必須冷靜,絕不能病急亂投醫,最好把病交給醫生,命交給上帝,希望留給自己。於是接受醫師建議,到屏基醫院做了「磁振造影」。醫師看了片子後說,癌細胞已轉移至脊椎骨,是第四期腫瘤,無法開刀治療,也不能使用放射腺治療。唯一的方法是服用女性賀爾蒙,以減緩攝護腺癌細胞的營養|雄性激素的供應。如此癌細胞就不致發展太快,我只有接受殘酷的事實。我三哥也是因此症病故,我想到他臨終在病塌上痛苦掙扎的情景,有一天我也要面臨相同結果,內心不免疑懼。
到了十月間,因我領導的台灣農民聯盟,要在廈門舉辦台灣農產品展銷活動。想為台灣農產品打開一條出路。出發登機前,在高雄國際機場與高醫的范國棟醫師不期而遇。問起近況,我告知得了此症,且已第四期不能手術,就乘機向其請教高見。他說既已至此,不妨在廈門訪問較高明的中醫試試看。我想西醫會有此說法,應是死馬當活馬醫之意。在廈門展銷期間,應廈門市長之邀赴宴。席中乘機請其介紹中醫,他說廈門沒有名中醫,應向北京或上海訪尋。同席有台聯會(中國台灣同胞聯誼會,屬中央外圍組織,是戰前居住中國之台灣人及其後裔組織,屬正式編制)主席鄭東寧,自動表示願在北京幫我找中醫。活動結束後,我直飛北京。鄭果然派人在機場等候,直接把我接到北京腫瘤醫院,由專家醫師會診。計有:放療科顧大中、泌尿科主任李長嶺及診斷科戴醫師參加會診。這三位都是教授級,門診費每人三百元人民幣。可是當他們看到我帶去的磁振造影,竟說沒見過。我說攝護腺及脊椎骨上各有一處黑點,那就是腫瘤所在。他們直說台灣醫療太先進了,贊歎不已。診斷結果,認定確為第四期,建議用去雄激素治療,並做雙側睪丸去勢或藥物治療去勢。我心想,連磁振造影都沒見過,且未做任何檢查即能斷定病症,並作出治療建議?於是我向鄭東寧反應,我是為看中醫來的,看西醫何須到北京?他又為我轉介北京中醫院泌尿科,看了侯樹坤醫師的特需醫療門診,門診費一百元人民幣,由門診費可知他是講師級的,建議處置與前面的腫瘤醫院相同。後來又介紹我去看北京人民醫院(北大附屬醫院)的泌尿科主任,是位台籍醫師。我說明來意後他面無表情的翻了翻資料,開了藥方,叫我去領藥,毫無對同胞的親切感,對醫治方面也沒有新的建議。
至此我對當地醫生已不抱任何希望。回到海南飯店,巧遇舊識陳國原先生,他是台南人,時任北京台商協會秘書長。他交遊廣闊,頗為吃得開,就託他介紹可靠的中醫師。他略為深思後,為我介紹了林越教授。見面後自稱是專做中西醫結合治療的。他看了我的病歷表,略問病況後,給我的建議是中西藥兼用。西藥方面:用Zoladex注射或Casodex 50mg,若PSA無明顯下降時可作去勢處置。中醫方面開出下列處方:白花蛇舌草六克、昆布四克、象貝二克、王不留四克、莪術四克、桃仁四克、牛膝二克、赤芍五克、紅藤五克、敗醬草四克、川柏二克、苦参二克、白芷二克、柴胡二克、川楝子二克、夏枯草一克,煎煮後午晚服用。另外他又開了一個方子,叫我到藥房購買仙靈骨葆。原來他看到磁振造影脊椎骨上有黑點,認為仙靈骨葆可治。殊不知那黑點是癌細胞轉移,並非骨病。由此我看出他的水準也不過爾爾。在徹底絕望之下決定提早返台,以免躭誤治療,浪費金錢。正在此時,接到福建朋友李慶盛先生電話,要介紹我到上海看陸軍第二醫院泌尿科張醫師,我當場與張醫師通電話,告訴病況,他安慰我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的老師也得此症,已十五年了,還是活得好好的。」這句話給了我莫大的鼓勵與信心,這也許是我此行的最大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