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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海屏東系列－－渡海        /  張順發

【那綿綿歲月對我們無盡祖先揮灑慈悲之淚的天空，
在我們看似永恒，但轉眼之間可以改變。
今天它碧空如洗，明日可能盡成陰霾。
我的話像星辰永不墬落－－－
－－西雅圖酋長（Chief Seattle西雅圖的天空）】

君莫渡海，橫渡黑水溝
風濤之險黑水之惡正鵠侯
君自潮洲來，一介流民苦力漢子應聽聞渡台三令
禁商貿以外者攜眷者粵地百姓者
君竟渡海，夜黑風高漂流潮汐
暈眩嘔嚦，一葉孤舟在人間，飢渴無食
以客為家，一冊族譜說天涯，流離經年
隨君橫渡

台灣，北連吳會南接粵嶠
山川峻峭，水道迂迴，恰似鬼門關千個人渡無人回
知生知死都是難

來日多舛，君入絕地四面楚歌
山麓下，力力庄社遙縣六十里，捍禦一方萬金之隘
赤山人日出而作，隨意種樹藝不深耕不灌溉
日落而祭，巫師秉燭神案前祭老祖祀仙姑
卜鳥占吉酹酒空中，歡慶樂陶陶微醺醺入榻眠
茄滕庄社遙縣南七十里，奢連人戌守吧陽毛獅獅關隘
月高披衣半襤褸，捕鹿出草，帶鏢帶箭帶犬入野
群聚合飲共圍篝火直至雞啼破曉
放綬庄社遙縣南八十里，涉越大鵬潟湖，依山滂海
阿加人渾然無寐，冷風中藩鎮加祿堂至琅嶠一線狹隘

君莫渡海，偷渡崇臺下之灣
泊舟處是為灣海水正碧
暗潮洶險自北南流
不知源何所止何方流何涯！
君是清河人，一尊羅漢跤盜賊之輩亦不懷渡契令
無資斧，無船艫，無妻眷
君竟渡海，逐流伊拉福爾摩沙
濕漏小艙，數百蓬首渡逆旅，諸命無常
皈依無處，一聲佛唱向諸神，梵音隨風
隨君偷渡

昆舍耶國，海上孤懸之地
四面怒濤，中倚層巒，遺有住民魋結裸體紋身無憂之壤
天蒼蒼榛野鹿奔，地茫茫火燎矢飛

來日多舛，君黯黯然四面楚歌
星空下，阿猴庄社遙縣東南四十里，公廨人潮雜沓
一族扶老攜幼聆觀尪姨趒夜戲
武洛庄社遙縣東南六十里，傳來鼓聲咚咚旌旂拂盪寒雲
戌樓凝霧，群歌相和音極亢烈，無人敢出櫻其鋒
塔樓庄社遙縣東南五十里，隱雲深林密處
籬高的一條石板路上，聞有童子四五人吟誦嘻戲聲
壯者兩目黝深瞪視於側，酒酣歌舞夜深乃散

君莫渡海，東渡東南海隅
島夷四季溽暑一雨成秋
竹風蘭雨驟至，凝霧漫海揚帆咫尺不見檣桅
寒潮颮線正飇九降風
海蛇浮游
潮水如穢颶颱將至
君莫渡海，南桴西北岬灣
沙馬磯頭之岩四面癲風
寒露霜降以後，冷鋒初烈驅船千里難覓碇泊
狂濤裂岸似翻千堆雪
水湍峻急
伏礁分流不可行舟
君竟渡海，東渡南鯤身
一線水路台江內海，凝視鹿耳門
兩岸沙洲壹窩灣
風濤正烈浪鼓潮
一鯤身，熱蘭遮城堞上傳來兵丁吆喝
君復南桴
嶼之南，澤鳧宿棲淡水河口
一夜昏瞑直瀉山海平原

遙望巒巒庄
一舲漂泊兩瞳淚
琅嶠恒春柴築城
千嶂裡，鳯山八社聚落升起篝火鐘鼓喧嘩

來日多舛，君心惻怛四面楚歌
河之南，上淡水庄社遙縣南四十里，草萊未闢
人丁二百三十七漁獵粗耕，秋冬之儲春夏馨矣
眾持竿擊水毆魚不濫殺捕穫
其聲泙泙蕩水湄
其嘻悠悠戲天地
下淡水庄社遙縣南五十里，麻里麻崙大河之子
出門沿溪自上而下水瀾汀洄，行舟操棹
燎火燒野，夜鷺驚飛的夢澤
風絕絕，榖雨欲臨
旗旛飄飄懸掛銅鈴清脆聲
君莫渡海
君竟渡海
君啊！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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鳯山八社為馬卡道族群。最早提出馬卡道族名稱的人類學者是日據伊能嘉矩與移川子之藏，他們對於平埔族的分類雖然不同，對馬卡道族卻同視獨立之一族。1935年小川尚義在【台灣高砂族傳說集】中將馬卡道族併入西拉雅族；近代台灣學者李壬癸也依據語言系統將馬卡道族列為西拉雅族的三個支族（西拉雅、馬卡道、大武壟）之一。

馬卡道支族居於西拉雅族之南，17世紀原居屏東平原，在清代史料上留有鳯山八社的記載，包含了上淡水社（也稱大木連社，萬丹鄉上社皮）、阿猴社、搭樓社（里港鄉搭樓）、大澤機社（也稱武洛社，里港鄉武洛）、下淡水社（萬丹下社皮）、力力社（新園鄉力社）、茄藤社（林邊鄉路墘）、放索社（高縣仁武鄉大庄移至屏東林邊田墘厝）。除了鳯山八社以外，馬卡道族也包含分佈在內門、旗山一帶的大傑顛社系。但是在漢族開拓的歷史當中，西拉雅族各支族首當其衝，隨著漢人勢力的擴張，馬卡道支族開始向屏東平原之山麓地帶（今屏東新埤鄉、內埔鄉之老埤、高樹鄉之泰山村一帶）移動。至康熙未年，大多巳退入山間。

【番俗六考】中對鳯山八社的風俗記載，馬卡道人其居稱「朗」：「築土為基，架竹為樑，茸茅為蓋，編竹為牆，織蓬為門」。有種植稻米：「有香米倍長大，味醇氣馥，為飯逾二、三日香美不渴；每歲種植只供一年自食，不交易，價雖數倍也不售也」，也有專為儲存稻米所建的房屋，名為「主茅」；或方或圓或三五間、好飲酒，「以味酦為醇」。主要的獵物為鹿，出獵前以鳥為占。在方著方面「男裸全體，女露上身」，而在與漢人接觸後，則改為「女著衣裙，男用鹿皮蔽體或氈披身，名為『卓戈紋』」，即桶裙也，名「抄陰（武洛日『阿習』）」。男女皆喜歡在頭上戴野花，以青布或草繮頭，老少皆不留長鬚愛黑齿，手戴銅鐲或鐡環，腳戴鐡鐲，腰繫鐡片，其行走時發出的撞擊聲可以阻退「暮夜惡物」。以上文獻引自王芳屏文。

你不能使我不寂寞

縱你啊繁華，賜我以極錦極饌

以琥珀的珠光或皇戚的饗宴

以笙歌或樂舞或最美麗的女體

在夢與桃花的源頭，喧嘩之界

當暗夜的黑影都放棄了掠城

縱你啊繁華，賜我以至安至逸

以滿城的彩霓滿街的鎏金

以滿廳的鬢影和幽香

也不能使我不寂寞

縈迴春秋，淪入深深深宮寂寞的阿房

即使生者妙觀察智，賜我

諸貪如眼馳盡風華

繁華啊，你不能使我不寂寞

耽于地素和色蘊盤据的欲望道

即使聚者大圓鏡智，賜我

諸瞋如耳聽盡流言

繁華啊，你不能使我不寂寞

溺于水素和聲蘊滿溢的憤怒道

即使積者成所作智，賜我

諸慢如鼻入盡花叢

繁華啊，你不能使我不寂寞

迷于風素和香蘊瀰漫的嫉妒道

即使立者平等性智，賜我

諸愛如舌蕾盡人情

繁華啊，你不能使我不寂寞

淪于火素和味蘊進駐的傲慢道

即使高者虛空藏智，賜我

諸癡如身旋盡世態

繁華啊，你不能使我不寂寞

沉于空素和觸蘊戌守的無明道

即使五道都按了符

地獄餓鬼畜生天人

阿修羅閉了輪迴關

即使五障都下了咒

貪瞋愛慢癡都鎮伏

繁華啊，你畫夜飄盪的歌聲

也不能使我不寂寞

泣于心素和法蘊空寂的歧路道

路上有佛偈空空引我唱

妙觀察智欲望浮生

大圓鏡智瞋怒浮生

成所作智嫉妒浮生

平等性智傲慢浮生

虛空藏智無明浮生

道上有襌唱寂寂催我偈

生者必死

聚者必散

積者必竭

立者必倒

高者必墮

空寂的唱偈，悟意正濃

你不能使我不寂寞，繁華啊

你不能使我，告別阿房

走出深深深宮寂寞的阿房

alfa       199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