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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牛車的芹菜         /  逸林    2011/09/26

        為了貼補家用，父親經常利用田地的一部分，種植各種不同的蔬菜。再以腳踏車，載到萬丹菜市場或較遠的屏東賊仔市場賣。

        春夏雨水多，種蔥與韭菜，也有苦瓜、胡瓜。秋冬兩季，雨水較少，蔬果比較好種。有高麗菜、花椰菜、菠菜、芥菜、白菜與空心菜.。

        種菜與種稻不一樣，工比較雜細。開始是翻土，列畦、播種、鋪草，而後每天早晚要澆水。蔬菜的種子約三五天就發芽。前一星期有一吋高，三星期就可以收成了。而這段時間，除了澆水，又要施肥、除草、噴藥等等。 

        說到除草，葉菜長得快密，除草簡單。但對於蔥、韭菜等，比較長期的蔬菜。例如韭菜長的慢。自幼苗像香腳細的小苗，定植到可以採收，要半年以上。這期間，一個月要除草一次。每每拔草的工作，就落在小孩子身上。以前，農家不怕孩子多，因有太多的農務，小朋友可以代勞的，多一個人就多了一雙手。

        我們經常要除草，因為父親喜歡種韭菜。所以，拔煩了、厭了，但又不得不做，真是一件苦差事。到現在自己經營一小型農場，同樣懼怕拔草的工作。 

        夏天天熱雨水多。再加上偶而侵襲台灣的颱風，挾強風暴雨，經常造成農作物嚴重的損失。蔬菜葉被吹破裂或被雨水浸泡。雨後，又突然艷陽高照，腐根菌增生，枯死腐爛連成一片，造成供應青黃不接。這時蔬果價格走俏，甚而飆上天價。但如果風調雨順，氣候穩定，供應充足，價格自然走跌。

蔬菜大到可以收成時，動作要快，採收期很短暫。太早採收則太任嫰，重量輕，賣得可惜。過晚收成，則太老沒人要。一般葉菜適當的採收期約一星期。

     父親都利用一大清早，全家總動員。母親拔菜，我們兄弟理菜，父親再把菜綁成一公斤一把。這裡有點兒技巧，面要漂亮，裡面則包些次級品，最後是再用清水清洗乾淨。父親把他們一一擺到竹籮筐裡，騎武車載到市場去。 

        以前，萬丹菜市場，以拍賣方式賣菜。農夫把菜載到市場時，理貨員會依序指導農夫把菜排好。開始拍賣時，拍賣員先出一參考價。承銷商再開始喊價。是加價或減價，完全依行情供需之間的微妙平衡。有時如黃金，有時如糞土。然農夫有權說：「不」。

     其實，菜價格好時，菜還沒運到市場，承銷商早在中途或市場外圍，甚而跑到農園或家裡來買。要賣到最高價真的不可能，但經常有最低價與殘貨的。

        屏東的菜市場，在自由路近復興路橋，稱賊仔市場。這裡沒有拍賣，價格採農夫與承銷商直接議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中間沒有任何抽成或市場稅，好像現在東港的華僑市場。 

        種菜的收益是否優於種稻，很難論斷。看天候、看供需，論技術與用心。但大部份原因是天氣。然種菜時間短，很快就可以看到錢水。這些收支入，是一個家庭的零用金，日常開銷的本。如果沒有這些錢，我們兄弟姊妹的讀書費用與零用金，不知哪裡拿？ 

        記得，我上國中一年級那年寒假，已近農曆年節，就在除夕前兩天。父親要我們全家總動員(大姊二姐在外面工作)，每次全家總動員，就是父母、爺爺，還有我們兄弟共六人。大家起得特別早，母親與爺爺及我三人，負責拔芹菜，父親與大弟小弟負責整理。

     大家好像參加戰鬥營一樣，忙到連中餐都沒時間吃,。終於到晚上九點前，父親把全部的芹菜，用牛車運到萬丹菜市場，準備明天的拍賣。

        隔天，父親很早就到市場去，等在這堆芹菜邊，約有四五百公斤吧。父親心理有點緊張的，誰知會拍賣多少錢呢？

     多年的種菜經驗，父親一直還無法抓到何時？要種何種菜？才可以賣到好價錢呢？一般的農夫，大多看什麼東西價格好，就種什麼。但這樣往往會造成一窩蜂。今年好價錢，明年一定慘兮兮。

  父親雖然不會跟大家起鬨，但每每種出來的菜，很少賣到好價錢的。就這樣的認知，父親對這堆芹菜，不奢望有好價錢,。如果有最近的平均價就好，約略是每公斤兩塊吧。 

        拍賣終於來到父親的芹菜。拍賣員開出二元。沒人出價，一元九角，也沒人出價，一元八角、一元五角、一元二角、一元、五角、三角、二角，「我要」終於有人要買了。失神的父親突然說：「不要」大家一下愣住了！這是父親第一次向菜市場說：「不」。

        父親強忍著內心的悲憤，拉著老牛車，自市場把這堆芹菜運回家。中途一些親友免費分送，樂得大家笑哈哈。有三年的時間，父親都沒再種芹菜，其他的蔬菜亦種少了。 

        俗話說：菜金菜土。台灣的小農，種什麼？可以賣什麼價？只有天知道，完全是看天田。不像鄰近的日本，有一套農業政策在執行。是實實在在在做，沒有任何的虛為造假。而台灣的農政官員呢？